中國是特朗普加征鋼鋁關稅的最終目標

作者：綺蝶

特朗普本周簽署的25%鋼鋁關稅將於3月4日生效，加征對象包括所有貿易對象。雖然中國對美鋼鐵出口自2018年貿易戰以來已經將至1%左右，對美鋁產品出口也已大幅下滑，特朗普此番新的鋼鋁關稅似乎對中國的衝擊不大，但其最終目標依然是中國。

全球鋼鋁格局：中國占據主導地位，美國主要依賴進口

要想分析此次特朗普鋼鋁關稅的影響，不能局限於雙邊貿易視角，而是要著眼於中國在全球鋼鋁出口中的比重。

在全球的鋼鐵和鋁行業，中國的鋼、鋁產量相當於全球其他國家的總和，甚至更多。2024年，中國累計出口鋼材11071.6萬噸，同比增長22.7%。根據“國際鋼鐵協會”（Worldsteel）2023年度發布的報告，中國在當年主要鋼鐵出口國中排名第一，其鋼鐵出口總量比第二、三、四名的日本、韓國和歐盟加起來還要多。在2023年度排名前十的主要鋼鐵生產公司（粗鋼產量）中，中國企業占了6家，排名第一的寶武鋼鐵集團的產量達1億3077萬噸。而2023年和2022年，中國也穩居主要鋼鐵生產國（粗鋼產量）首位，產量大幅領先於其他國家。

▲上圖和下圖源於世界鋼鐵協會（worldsteel） 。

美國則是全球鋼材的主要進口國。2024年，美國鋼鐵總進口量達到2885.85萬噸，累計同比增加2.5%。2023年，美國在主要鋼鐵出口國中排行第十七位，在主要進口國中排名第二，可見美國嚴重依賴外國進口鋼材。美國紐柯鋼鐵公司也未能擠進2023主要鋼鐵公司的前十名，美國鋼鐵公司甚至排在二十名開外。在粗鋼產量上，美國排名全球第四，但其總產量乘以十倍也無法與中國的總產量匹敵。

特朗普在第一任期時就對這種現象頗為不滿。2018年，他以維護“國家安全”為由，對進口鋼鐵和鋁產品分別加征25%和10%的關稅，中國在當時便被認為是該舉措真正想打中的靶心。隨著特朗普第一任期內鋼鐵關稅的生效，中國對美直接鋼鐵出口逐年下降，截至2024年，中國對美直接出口的鋼鐵量占其鋼鐵出口總量的比例僅有0.8%，而美國近年來從中國進口的鋼鐵占其總進口量的比例一直維持在約2%左右。

▲2020至2024年度美國鋼鐵進口量、來自中國的進口量及其占比。數據源於美國鋼鐵協會（American Iron and Steel Institute）

實際上，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對華發動貿易戰時，中國大陸根本都不屬於美國鋼鐵進口的前十名來源地（加拿大、巴西、韓國、墨西哥、俄羅斯、土耳其、日本、德國、中國台灣、印度，截至2017年12月）。而根據美國國際貿易署2018年6月的統計，美國進口自中國的鋼鐵隻占進口總量的2%。

截至目前，中國更非美國進口鋼材的主要來源國。根據2024年3月至2025年1月的數據，加拿大、巴西、墨西哥、韓國和越南是美國鋼鐵進口的前五大來源地，其中尤其矚目的是越南，2024年越南出口至美國的鋼材量同比大幅增加，上漲143%。

▲2024年3月至2025年2月期間，美國用於國內消費的鋼鐵產品進口量，中國排名第十。圖源半島電視台（AL Jazeera）

中國在全球鋁業也占據著主導地位。根據國際鋁業協會（International Aluminium Institute）的數據，2024年，全球原鋁產量為7275.8萬噸，其中中國原鋁產量為4337.9萬噸，占全球總產量的59.6%。北美洲的原鋁產量為398.4萬噸，僅有中國產量的9%。此外，2023年，中國的鋁材出口量達到了528.7萬噸，約占全球鋁材貿易總量的35%。

▲2024年度世界前十大原鋁生產國，中國位列第一。圖源國際鋁業協會（International Aluminium Institute）

與鋼鐵不同，中國是美國鋁進口的前三大來源國。2023年美國鋁材進口總量為164.82萬噸，其中從加拿大、中國和墨西哥進口的鋁材分別為42萬噸、20萬噸和6萬噸，總計占美國鋁材進口的41.7%。不過，到2024年，加拿大在美國的鋁供應中已占據絕對優勢地位。根據2024年3月至2025年1月的數據，加拿大供應了美國近40%的進口鋁，總計近300萬噸。阿聯酋彎道超車，成為美國第二大鋁進口國，中國則後移到了第三位。

▲2024年3月至2025年2月期間，美國用於國內消費的鋁製品進口量。加拿大排名第一，中國排名第三。圖源半島電視台（AL Jazeera）

總體來看，中國在全球鋼鐵和鋁行業中占據著主導地位，但前者在美國市場上的進口份額相對較小，後者也有下降的苗頭。並且，中國自2018年貿易戰以來就在調整對外貿易架構。中國對美出口鋼鋁的產量總體成下滑趨勢。因此，中國對美國的鋼鋁產業遠構不成所謂經濟安全威脅。與此相對，加拿大、巴西、墨西哥、韓國等國一直是美國鋼鐵進口的主要來源國，越南、阿聯酋等“全球南方”國家也在近年來奮起直追，大力進軍美國鋼鋁市場。

中國的產能和第三方貿易仍是特朗普關注的重點

盡管中國對美國的鋼鋁產業的發展影響力有限，但特朗普此次對所有國家加征鋼鋁關稅，其核心目標仍然是中國。首先，麵對美國不斷築起的貿易壁壘，中國仍然能通過轉口貿易將鋼鋁銷往美國。《紐約時報》11日發文稱，由於中國經濟放緩，國內需求減少，鋼鐵和鋁的出口量有所上升。其許多低價出口產品已流向美國的盟友，如加拿大和墨西哥，這些國家反過來又將自己造價更高的產品出口到美國。其他中國的金屬出口則流向了像越南這樣的發展中國家，越南現在大量進口中國的半成品鋼，進行加工後再作為越南鋼鐵向全球買家出口。中國不斷增長的出口量已引起了美國生產商和工會的強烈反應。

▲中國對全球南方國家市場的出口超過對發達國家市場的出口。圖源亞洲時報（Asia Times）

為了填補壁壘的缺口，特朗普此次征收關稅時，還宣布將施行一項新的北美標準，即要求進口的鋼產品必須是在北美地區“熔化和澆注”，進口鋁產品必須在北美地區“冶煉和鑄造”，以遏製中國鋼鋁產品稍經加工便進入美國的現象。

其次，特朗普此次加征鋼鋁關稅更深層次的目的，是為了配合對華地緣戰略競爭。一方麵，特朗普此次看似對所有國家無差別征收關稅，但還是為了用極限施壓政策讓盟友做出讓步，以達到整體上遏製中國的目的。特朗普宣布征收關稅以來，美國的盟友們已經紛紛放低姿態，表現出願意與特朗普談判的態度，爭取獲得美國的關稅豁免。

比如，2月11日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在巴黎會晤美國副總統萬斯後表示，她與萬斯“就作為盟友共同麵臨的挑戰進行了良好的討論”。美國“政客新聞網”歐洲版（politico.eu）報道稱，馮德萊恩將萬斯稱為盟友，而就在幾個小時前，她發誓歐盟將反擊特朗普的關稅。更為重要的是，為向特朗普政府示好，馮德萊恩將矛頭指向中國。她稱，將與美國在全球鋼鐵過剩產能方麵展開合作，“從安全和穩定到技術的廣闊前景，以及非市場過剩產能的重大挑戰”。“非市場過剩產能”這個術語常用於歐盟對中國及其他國家的貿易爭端中，特別是在鋼鐵和鋁等行業。

▲2月11日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在巴黎與美國副總統萬斯舉行會晤。

法國總統馬克龍2月9日在接受CNN采訪時，也將中國當作擋箭牌。馬克龍表示，“歐洲是你們（美國）的盟友。如果你們想讓歐洲參與更多的投資、安全和防務，就不應該威脅對歐洲加征關稅，傷害歐洲經濟。”馬克龍還打出“中國牌”稱，“歐盟是美國的首要問題嗎？我不這麽認為。你的首要問題是中國，所以你應該把重點放在中國這個首要問題上。”

澳大利亞總理阿爾巴尼斯11日則與特朗普通電話，他隨後向媒體透露，美國正在考慮免除澳洲的鋼鋁關稅。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林芳正12日表示，日本已向美國提出要求，盼日本獲得鋼鋁關稅的豁免。印度總理莫迪本周訪美也計劃與特朗普討論關稅問題，通過達成小型貿易協議，避免印美貿易戰。

而作為美國進口鋼鐵的頭號來源國，加拿大顯得尤為焦慮。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表示，“我們是美國最親密的盟友，我們的經濟是一體化的”。加拿大安大略省省長道格ⷧ揧‰𙦛𔦘痢�𚤸�‹，稱在特朗普宣布加征關稅之際，他擔心中國運送“廉價鋼鐵和廉價鋁”，這可能會“破壞”加拿大和美國的就業。他一邊“忙著”與美國同事交談，一邊試圖應對特朗普的關稅威脅。

另一方麵，特朗普加征鋼鋁關稅，也是為了提振美國的軍事實力。鋼鐵和鋁也是製造戰機、戰艦、武器和其他軍事裝備的基礎材料。特朗普的貿易顧問納瓦羅(Peter Navarro)說，這些措施將幫助美國的鋼鋁生產商，確保鋼鋁產業成為美國經濟安全與國家安全的骨幹和支柱產業。

2月7日，在特朗普與日本首相石破茂舉行的聯合新聞發布會上，有記者向特朗普提問稱，“麵對中國，美國的軍事準備情況如何？”特朗普對此回答說，他預計美國將擁有“全球最強大的軍隊”，“比中國強大得多，比其他任何國家強大得多”。美國的國防建設需要強大的金屬製造商，將鋼鐵和鋁的生產帶回美國本土，可以彌補美國軍事供應鏈中的不足。

【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“中美聚焦”】